第203章 番外 成婚之前:雪与念(8)(2/2)
熙熙攘攘的夜市街道尽头,拿着一张精致面具的少年朝着她们招手,很快小跑过来。
桑觅怔怔地看着少年,喃喃吐出三个字:“好眼熟……”
“觅儿,那是阿弟。”桑盈干笑着,提醒她。
“噢。”
桑觅恍然。
正尴尬的谢择弈一下子就不尴尬了。
反正这位桑二小姐并不是记不得他一个人。
毕竟,对自己朝夕相处的亲弟弟,她都只会发出“好眼熟”的疑惑。
她仿佛患有某种记忆错乱的病症,这也记不住,那也记不住。
告别姐妹两人,谢择弈独自游走于街头,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年的冬雪,注定不同往昔。
——
在谢某人眼里,患有记忆错乱病症的桑觅,生活年复一年。
除了偷偷干坏事,在秉公执法的桑大人面前,有点担惊受怕之外,没有什么波澜。
寒来暑往,一如往常。
夏日里,学堂里的夫子们将书案搬到了敞开的草堂下,数步之外便是宝盖般的大树,多多少少可缓解炎热,每当桑觅趴在桌上睡大觉时,贴身照料她的碧珠便拿着竹筒水壶,守在不远处的小亭下,随时伺候,她听着夫子与姑姑们的教导,时不时跟着摇头晃脑一下,好像都听懂了。
又是一个秋去冬来,桑觅已过十六岁。
学堂的夫子在看了她交上来的一篇文章后,让她明年不必再来上课了。
他已没什么可再教她的。
时辰尚早,桑府来接的马车未到。
背着小布包的碧珠担心学堂里的人对桑觅指指点点,领着她一路离开了女子官学,出了大门,沿着长街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座公开亭下。
碧珠快步上前,用衣袖扫了扫公开亭前的长椅,邀她坐下。
接着又从随身带着的简陋布包里掏出一盒还没吃完的糖果,递给桑觅。
桑觅隐隐能意识到,周围的人如何看待自己。
她拢着腿坐在长椅上,倏然开口:“学堂是不是不要我了?”
碧珠连忙说道:“什么呀,没有的事,小姐这是功成身退了。”
“是吗?”
桑觅一知半解的。
碧珠言之凿凿:“当然,小姐如今年纪上来了,差不多该成婚嫁人了,所以夫子让你回家去呢!”
听到这里,桑觅眼前微微一亮:“嫁了人就可以天天在家睡觉了吗?”
碧珠摇头:“嫁了人自然是要侍奉夫家的,要同夫君住在一起,天天睡大觉会被婆婆厌恶……若是得夫君喜爱还好,若是夫君不喜,说不定还会动手打人呢,话本集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桑觅满不在乎地应声:“噢。”
碧珠以为她吓得说不出话来,乐呵地笑了笑,宽慰道:“小姐生得貌美,又有福运傍身,将来自然会嫁个好夫君。”
桑觅对这种话题兴趣不大。
阿爹和阿娘说了,没有心上人的话,不必急着婚嫁。
阿姐嫁人,那是因为她找到了什么心上人。
她还没有心上人。
桑觅不懂什么叫心上人。
阿姐说,心上人就是心里日日夜夜念着的,想见的人。
按照这种说法,她的心上人都在地府当阴兵。
桑觅从糖盒里取出一颗盒子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一定要嫁人吗?”
“奴婢也不知道啊,我们伺候人的,倒是不一定会嫁人,可是像小姐你这样的,大约总是会嫁出去的吧?”
碧珠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尽力为她解答疑惑。
桑觅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
碧珠又说:“不过奴婢听府上的嬷嬷们说起过,并非只有嫁人这一条法子,小姐你或许可以招赘呢?”
“什么是招赘?”
桑觅对此有些好奇,为了问话,索性将整颗糖吞咽下去。
碧珠见了,连忙又从腰间取出一个装了温水,裹着一层麻绳与皮革的竹筒水壶递给她,一面示意小姐喝水,一面说道:“就是招一个互相看得上的如意郎君,到桑府来,由小姐供养着他的吃穿用度,以后生下来的孩子,随小姐你姓,但寻常男子大多不愿意做上门女婿,这对男人来说有失体面……”
桑觅接过竹筒水壶对着啜饮了一口。
“我要供夫郎吃喝?”
“是啊,小姐的东西都要分给入赘的夫郎。”
“酥饼也要分给他吃吗?”
“是呀。”
“那不行,我自己都不够吃。”
桑觅对这一点,心里还是有数的。
碧珠咯咯笑了起来,忍着笑意捂住嘴,没再继续说什么。
尽管她很想问一问自家小姐,吃的这么多,怎么不长肉呢?
桑觅喝了两口温水,将竹筒还给碧珠,随口问道:“我有给学堂里的人惹麻烦吗?”
“没有啊,小姐怎么这么想?桑大人付了银子,学堂的人有银子赚,高兴还来不及呢!”
碧珠收着东西,急忙回着,意识到自家小姐因为学堂的事情到底是有几分失落的,很快又补充道:“接你的马车很快就到啦,咱们在这里等等就好了。”
百无聊赖地等候多时,桑府指派每日来接桑觅的马车终于到了。
……
回到家后不久,桑明容也得知了眼下的状况,对着再也不用去学堂的女儿,几番打量,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
桑觅观望着桑大人的神色,略显担忧。
“阿爹,是不是我哪里又做错了?”
桑明容坐在椅子上,黯然垂眸没有回话。
直直站着的桑觅也紧张了起来,委屈巴拉地解释道:“对不起阿爹,之前一直让阿弟替我写文章,这回交给夫子的文章,是我自己写的,我没有写好……”
她真的也有努力去学了嘛。
这回都自己写东西了。
她也很想听懂他们在唧唧歪歪什么,可谁让那些家伙一讲课,就让人犯困呢?
虽然自己一直没有什么文采,但这些年来,她已经可以写好很多字了,也认得很多字了。
桑觅绞了绞手指,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跟桑大人说清楚。
“没,没有,觅儿没有什么错……”
桑明容回过神来,很快摇了摇头,随即缓缓说道:“学堂之事,我日前同他们说过了,只是近日事务繁忙,忘记提前知会你,你如今年岁渐长,他们确实没什么可教你的了,故而让你回家,不是觅儿又惹恼了夫子和院长……爹愁苦的,是你的终身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