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之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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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夜洗秋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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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地晕染开来,一轮明月缓缓挣出黑云的怀抱,将清冷的光辉毫无保留地倾洒。月光透过雕花绮窗,在朱允文寝殿的地面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屋内弥漫的沉重与担忧。

朱允文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这漫长的时间里,他的世界仿若被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混沌而寂静。朱元璋满心内疚与不安,一声令下,将宫里最好的太医都召集到春和宫,为朱允文逐一诊治。可那些平日里妙手回春的太医们,此刻却都眉头紧锁,面对朱允文的昏迷,束手无策。

因后脑受伤,朱允文只能侧伏在床边,处于似梦非醒的状态。香玺守在榻前,眼神中满是心疼与关切。她轻轻舀起一勺汤药,缓缓送到朱允文嘴边,可朱允文躺着的姿势,让药汁很难顺利流入他口中,大半都洒在了被褥上。

香玺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轻轻抱起朱允文,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次又一次,耐心地继续喂药。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疼朱允文。

待朱允文服完汤药,香玺轻轻将他放回床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后脑那块瘀肿上。刹那间,心如刀绞,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憋闷得难受。

突然,朱允文眉心紧紧蹙起,似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噩梦。他气若游丝,不断喃喃谵语着:“香玺…不要…”香玺见状,心疼不已,急忙握紧他的手,轻声回应:“允文,我在这里。”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若黑暗中的一束光,试图将朱允文从噩梦中唤醒。

朱允文的伤势,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刺痛着朱元璋的心。他满心懊恼,自责不已,根本无心睡眠。夜幕深沉,他依旧坐在朱允文寝殿的檀木交椅上,双眼紧紧盯着朱允文,那目光里,满是忧虑与疼爱。

忽而,他转头凝视着一众太医,虽未发一言,但那凌厉的眼神,却如同一把把尖锐的芒刺,直直刺向太医们,让他们如坐针毡,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已经扎了针,为何还不醒?”沉默良久,朱元璋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焦急与愤怒,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满与愠怒,瞬间打破了方才的安静,在寝殿内回荡。

太医们被吓得身体微微颤抖,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朱元璋的眼睛,更不敢出声回答。

香玺本就因朱允文受伤一事,对朱元璋心存不满。此刻,又见他恐吓太医,心中更是担忧。她生怕朱元璋一时激动,又要问斩这些无辜的太医。于是,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反感与紧张,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恭敬地对朱元璋说:“皇上,太医们已经让殿下服用了活血化瘀的汤药了。再等等!您放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自从知晓香玺的真实身份后,朱元璋看她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丝信任。听见香玺这么说,他心里的担忧不禁减少了几分。

“你可知,朕孙儿几时会醒?”朱元璋眯着眼睛,看向香玺,声音依旧冰冷,仿若寒冬的霜雪。

这个问题让香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她来自未来,知晓部分历史,可也并非无所不知、未卜先知。香玺看了一眼朱元璋,只见他一脸急切求解的表情,心底无奈地轻笑一声,心想他定是把自己当成神棍了。

虽然心中无语,但香玺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回道:“皇上,您操劳一天了,不如先回宫休息吧!殿下需要安静休息!您放心,他会醒!”香玺故意把最后三个字说得重一些,希望能让朱元璋安心,也盼着他赶紧回宫,别再在这里添乱。

朱元璋听出了香玺的言外之意,他站起身,缓缓走到朱允文床边,满眼疼爱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儿。看着看着,不由地长叹一口气,这声叹息里,满是自责与心疼。他难得和蔼地轻轻拍了拍香玺的肩膀,说:“你替朕好好照顾朕孙儿!朕明日再过来看他!”

香玺看着年迈体弱的朱元璋,心中五味杂陈。不管他平日里如何残暴,在面对自己最爱的亲人时,终究还是有一丝温情。想到这里,香玺对他的厌恶也稍稍减少了一丝。她恭敬地起身行礼,轻声宽慰道:“皇上,明天你再来时,殿下就醒了!”

朱元璋因为香玺这一句善意的安慰,眼神一亮,点头说了句“如此甚好”,便转身离去。

朱元璋走后,一众太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香玺看着为朱允文主治的李太医,认真地问道:“李太医,殿下的伤严重吗?为何还不醒来?”

李太医摸着长长的胡须,眉心微蹙,若有所思地说:“微臣诊断后,发现殿下的伤只伤及表皮,并未深入颅内!正常来说二三时辰就会醒来,可如今十个时辰已过,殿下依旧没有苏醒,看来不是单纯的脑气震动所引发的….”

香玺闻言,浑身一震,声音急切:“那这究竟是何原因?可曾有过类似情况?”

李太医低头,再次为朱允文诊脉,说:“微臣方才看殿下一直呓语,头冒虚汗,只怕是因惊悸过度才导致长时昏迷。微臣也诊治过此类患者,大部分患者只需安静休养,心情放松之后便会醒来!”

香玺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李太医,轻声问道:“那方才皇上质问原因时,李太医为何不直接道明?”

李太医面露难色,无奈地摇摇头,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蓝姑娘也知殿下这惊悸的源头,微臣若是直言不讳,岂不是把矛头指向皇上!微臣岂敢!”

香玺看着战战兢兢的李太医,心中满是感慨。伴君如伴虎,作为宫中太医,不仅要有高明的医术,更要懂得谨言慎行。因为稍有不慎,一句话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香玺看太医们忙活了一天,都疲惫不堪,便对一众太医笑着说:“各位太医辛苦了!方才皇上也说了把殿下交给我照顾,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复诊就好!”

李太医闻言,急忙摆手推脱:“不可不可!我等感谢蓝姑娘体谅!不过殿下若是不醒来,我等便不能擅自离开!以免皇上怪责下来!”

香玺心中更是不忍,她满眼感谢与尊重,温和地说道:“李太医,您方才都说了殿下需要安静休息,但大家全部簇拥在这里,只怕会影响到他。李太医若是不放心,不妨先与各位太医去东厢房里暂时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一有情况我会让宫女前去通知你们!如何?”

香玺体谅的话语,让李太医及一众太医心中感激不已,也安心了许多。他们纷纷答谢,然后离开了朱允文的寝宫。寝殿内,只剩下香玺和昏迷中的朱允文,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朱允文的手,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他的脸庞,似是要用自己的陪伴,为他驱散所有的阴霾。

安静的寝殿里,唯有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跳跃。香玺坐在朱允文的床边,看着他憔悴苍白的脸,心疼与酸涩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眶也渐渐湿润。她轻轻握住朱允文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允文,我是香玺!我没有死!我一切安好!你快点醒来看看我!”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朱允文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香玺见状,心中一喜,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听见了!你快点醒来!好好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深情与期待。

香玺紧紧握着朱允文的双手,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朱允文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潜意识里全是香玺的声音。他感觉到手背上的凉意,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香玺…”朱允文看着默默流泪的香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香玺听见朱允文的声音,急忙抬起头。当她看到苏醒过来的朱允文时,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一时间悲喜交加。她不由分说地紧紧拥抱着朱允文,在他耳边故作生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在吓我!你要再不醒,我就要走了,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朱允文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香玺湿润的眼睛,直到感受到那丝丝凉意,才确定这不是梦。他生怕香玺会突然消失,也顾不得身体的虚弱,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香玺,声音带着刚苏醒的低哑:“你要去哪里?本王再也不会放你走!”

香玺静静地依偎在朱允文的怀里,感受着这一刻的幸福。刚刚经历的那场生离死别,让她至今仍感到恍惚。泪水不停地滴落在朱允文的肩膀上,她抬眼望去,又看见朱允文头上那醒目的瘀伤,关切地问道:“还疼吗?”

朱允文轻轻摇摇头,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忍着疼痛强笑道:“看见你哪还顾得疼不疼!”

二人额头相抵,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彼此。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与殿中的檀香交织在一起,让人沉醉其中。

在这浪漫美好的氛围中,朱允文一时忘记了询问香玺是如何脱险的。此刻,他突然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问道:“皇爷爷怎么可能放过你?”

对于这个问题,香玺早有准备。在朱元璋释放她回春和宫之前,曾严厉命令她不准向朱允文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告诉她,如果朱允文问起为何释放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香玺为朱允文整理着凌乱的鬓发,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不只放了我,还放了所有宫女!”

朱允文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消息,一脸惊奇地看着香玺:“真的?这怎么可能?”

香玺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也许他突然想通了!觉得自己做错了吧!”

朱允文依旧觉得难以置信,不住地轻轻摇头:“真是不幸中之大幸!皇爷爷居然会撤销旨意!”

香玺把头轻轻地靠在朱允文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脸欣慰地说道:“对啊!凡事皆有可能!”

说这话的时候,香玺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也许朱元璋真的有一天会想通,撤销朱允文的太子之位。所以,她一定要尽可能地让朱元璋对自己满意和信任,这样才有机会再去和他谈这件事。

朱允文的心里却在沉思,他看着怀里的香玺,对于此次事件依旧难以释怀。他亲眼目睹了徐英旭对自己命令的无视,也深刻体会到自己无法保护香玺的无力。他在心中暗自思索,若想保护所爱之人,就必须拥有真正的权力。一瞬间,他对皇位有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他在心底坚定地告诉自己——只有自己登基称帝,才能给香玺带来更美好、更安定的生活。

残阳似血,浓烈的余晖倾洒而下,将谨身殿的琉璃瓦染成了暗金色,可这绚烂的色彩,却无法驱散殿内凝重的肃杀之气。朱元璋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却透着几分沧桑,他的手指重重划过舆图,每一下都似带着千钧之力,案头墨迹未干的密报,在这股无形的压力下微微颤动。

“七年前七十二家,如今竟有三百余户...”朱元璋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碾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无尽的威严与愤怒。侍立一旁的老将耿炳文闻言,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又往下躬了躬身子,大气都不敢出。檀木纸压着的奏本里,浙西道监察御史用朱笔圈出的数字触目惊心——秋檀镇铁匠铺每月耗铁六万斤。

刹那间,记忆如汹涌的潮水,将朱元璋拉回到七年前。那是洪武八年的梅雨时节,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无边的网,笼罩着大地。青衫文士刘伯温手持油纸伞,缓缓掠过湿漉漉的秋檀镇。行至华祠漾,刘伯温的竹杖突然点在水面,神色凝重地说道:“陛下请看,这涟漪中的土墩,可不正似蛟龙含珠?”当时,朱元璋只当他故弄玄虚,一笑置之,却未曾料到,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竟是命运埋下的谶语,而危机的种子,早已在这蛛网般的河汊里悄然生根发芽。

“查实了?”朱元璋猛地转身,抓起案上的陌刀。未开刃的刀身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透着一股摄人的寒意。这是半月前耿炳文命部下张宝快马送来的证物,三尺七寸的狭长刀身,刀身修长,弧度流畅,分明是骑兵破阵的利器。

“臣以茶商身份暗访月余。”耿炳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谨慎与紧张,“各家铺面白日打制农具,入夜却有船队往来。清风港芦苇深处藏着二十丈楼船三艘,甲板宽阔,可容跑马。”

朱元璋的手指猛地扣住刀镡,云纹雕花刺得掌心生疼,却比不上他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徐达大破陈友谅之时,鄱阳湖上,那些艨艟巨舰如黑色的巨兽,吞吐着火龙,遮天蔽日。如今,明月港的涛声里,是否也藏着同样令人胆寒的铁索连舟?

“浙西卫所的军报怎么说?”朱元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杀伐之气,仿若寒冬的北风,冰冷刺骨。

“都指挥使周崇礼称...称铁器皆为民用。”张宝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金砖发出沉闷的声响,“但臣在秋檀镇货栈发现此物。”张宝双手颤抖着,将一枚鎏金腰牌置于御案上,背面赫然刻着“吴王府”三个篆字,那字迹古朴苍劲,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痛了朱元璋的眼睛。

殿外,三更鼓响,沉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惊起寒鸦一片,“呱呱”的叫声划破夜空,更添几分阴森。朱元璋望向黑暗中隐约起伏的宫檐,飞翘的鸱吻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竟像极了蓄势待发的龙爪。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蓄势待发。

“陛下!乱党余孽,不容姑息。”耿炳文看透了朱元璋的心思,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忠诚。

“传旨五军都督府。”朱元璋缓缓坐回龙椅,陌刀在青砖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调巢湖水师及凤阳留守司兵马移防秋檀口。”他的手指摩挲着舆图上蜿蜒的苕溪,眼神愈发冰冷,忽然狠狠按在秋檀镇那个墨点上,仿佛要将这个地方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耿炳文与张宝退出殿门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碎瓷声响。月光漏进窗棂,洒在满地的青花残片上,那片被撕碎的密奏,正慢慢被茶水洇透,字迹渐渐模糊,可秋檀镇的危机,才刚刚拉开帷幕。

夜,黑得浓稠如墨,狂风呼啸,仿若恶魔的咆哮。秋檀镇,这个曾经宁静祥和的地方,此刻却沦为人间炼狱。随着一众官兵手起刀落,鲜血如喷泉般肆意抛洒,在小镇上空弥漫开一片血腥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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