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投鼠忌器（1/2）

第85章投鼠忌器

月轮西沉，清辉如练倾洒。乾清宫静卧在月色里，周身银白，添了几分神秘庄严。月光穿过窗棂罅隙，被裁成细碎光影，在殿内交织出如梦景致。寂静空旷的宫殿中，温柔月光勾起一抹难以名状的落寞，它似无声的旁观者，让落寞愈发深沉。

恩惠莲步轻移，似一缕清风悄然踏入乾清宫。她身着一袭月白色宫装，面料上乘，质感轻柔，银线勾勒云纹，淡粉丝线绣就海棠花，随风轻摆，仪态万千。其面若皎月，双眸含情，肌肤胜雪，神色宁静祥和。她款摆身姿，轻盈如蝶，无声来到朱允炆面前，微微屈膝，身姿优雅，行云流水般行了个福身礼，启唇轻语：“殿下，臣妾回来了。”

暮色悄然潜入乾清宫，昏黄的宫灯无力地摇曳，将朱允炆的身影拉得斜长。他斜倚在罗汉椅上，右手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指尖微微用力，像是要把那如潮水般涌来、深入骨髓的疲惫统统揉碎、驱散。

白日朝堂如巨大斗兽场，各方势力张牙舞爪，大臣们为利益与主张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激烈争吵声似尖锐利器钻进朱允炆耳中，即便身处静谧宫殿，仍在他耳畔回荡。堆积如山的政务奏折，像不可撼动的巨山压在他肩头，令他胸腔憋闷、几近窒息。他满心渴望寻得宁静港湾，远离朝堂纷争与政务，沉沉睡去，让疲惫身心得以舒缓休憩。

然而，吕后安插在宫外的眼线，犹如隐匿在黑暗中的鬼魅，无处不在。那如影随形的监视，好似一张无形的密网，将他紧紧束缚。这让他不得不面对与恩惠共处一室的无奈局面，心中顿时涌起无尽的抗拒与烦闷，仿佛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恰在此时，恩惠轻柔的声音传来，如微风拂过湖面。朱允炆像是被惊起的困兽，不自在地抬起头，动作略显僵硬。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嗯，早些休息吧。今晚朕依旧在这罗汉椅上歇着。”话一出口，他便缓缓转过身去，刻意避开恩惠的目光，仿佛那目光是一把匕首，会毫不留情地划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里藏着他对香玺刻骨铭心的思念，以及面对当下处境时深深的无力感。

恩惠蕙质兰心，对朱允炆的心思洞察入微。她螓首微垂，额前几缕青丝似春风拂柳，尽显温婉灵动。须臾，她朱唇轻启，柔声道：“殿下，臣妾深知您心中所想，您切勿为此萦怀。臣妾愿倾尽全力，一心配合殿下，唯愿能为殿下分担忧烦。殿下日理万机，为这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这罗汉床简陋粗鄙，睡卧其上，实在难以安歇。殿下还是移榻安寝，让臣妾来睡这罗汉床吧。”

语毕，她款摆莲步轻轻走到朱允炆身旁，欲伸手扶他。她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他，举手投足间，尽显名门闺秀的端庄娴雅。

朱允炆被恩惠的善解人意所触动，他缓缓站起身，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但举止间仍保持着距离与客气，仿佛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他轻声说道：“恩惠，多谢你体谅。若不是母后逼迫，我也不会让你陷入这般境地。我若执意不从，香玺定会遭遇更大的麻烦。她生性纯良，在这复杂的宫廷争斗中，毫无还手之力，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受到伤害。”

恩惠轻轻颔首，神色间尽是温婉与顺从，柔声道：“殿下，香玺与我亲如姐妹，我定当竭尽全力护她周全。她离宫已有一段时日，您且宽心。这段日子，我会暗中留意她的消息，保她平安无虞。”言罢，她稍作停顿，眉头轻皱，似陷入沉思，继而缓缓道，“但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长此以往绝非长久之道，我们必须尽快谋划出一个万全之策。”

朱允炆听后，心中一阵烦闷，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疲惫与无力：“眼下也只能先稳住局势，想尽办法保护香玺。这段时间，朕会竭尽全力寻得破局之法。”实际上，他内心比谁都焦急万分，身处这错综复杂的宫廷斗争之中，他就像一只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四周波涛汹涌，不知何处才是安全的彼岸。他渴望着能有一天，局势好转，能光明正大地将香玺接回宫，与她长相厮守，不再受这宫廷规矩和权谋的束缚，然而，未来黑暗如墨，他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暮春时分，御花园宛如一幅绚丽的锦绣画卷。红的似赤焰，粉的像绮霞，白的若瑞雪，各类花卉争奇斗艳，肆意舒展着婀娜身姿。微风轻柔拂过，花枝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低语，馥郁的芬芳飘散在空气中，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令人沉醉不已。马夫人怀着对女儿深深的牵挂，踏入这皇家园林，身旁的雨琉如影随形，三人沿着蜿蜒的花丛小径徐徐前行，四周蜂蝶在明媚的春光里自在翩跹，仿若在为这场相聚增添一份别样的生机与意趣。

马夫人抬眸望向女儿，眼中关切与忧虑交织，似有万千思绪在其中翻涌。她沉吟良久，终是压下满心的担忧，轻声问道：“恩惠，你与陛下近来相处得如何？”

恩惠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避开马夫人关切的目光，而后嘴角努力牵起一抹温婉的微笑，那笑容看似平和，却隐隐透着一丝勉强。她轻声回应道：“母亲，您不必为女儿忧心，陛下对我关怀备至。”

马夫人心中明镜似的，深知女儿这番言语不过是宽慰自己的托词。她轻轻喟叹一声，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文奎如今已满五龄。”她徐徐开口，语调轻柔，却掩不住其中的沧桑，“时光荏苒，五年匆匆而过。你们夫妻二人难道就不打算再添个孩子吗？为娘年事已高，只盼着能多抱抱孙子孙女，享一享天伦之乐啊。”

恩惠螓首微垂，声音轻柔婉转，可其中隐匿的无奈，似被春风裹挟的落花，悠悠飘散：“母亲，今时燕王悖逆，烽火燃遍山河，朝堂之上诡谲难测，局势动荡不堪。陛下夙兴夜寐、心力交瘁，所思所想尽是社稷苍生，这等山河飘摇之际，儿女子嗣、情长之事，又怎能入得了陛下的心头，实在算不得要事。”

马夫人听闻，心中纵有万千遗憾，也深知女儿所言在理。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如月光洒在湖面，温柔又带着几分落寞。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与女儿一同赏花。落英缤纷，如彩蝶翩跹，馥郁花香丝丝缕缕，萦绕周身，二人仿佛被时光定格，置身于一幅静谧悠远的丹青画卷之中。

待恩惠于庭院石凳上悠然落座，轻阖双眸，沉浸于片刻宁静之时，马夫人灵机一动，寻得一个巧妙由头，动作轻柔而自然，不着丝毫痕迹地将雨琉引至一旁。

庭院里，日光穿过繁茂枝叶的缝隙，宛如细碎的金箔，纷纷扬扬洒落在地，交织成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这光影摇曳不定，好似为这场即将展开的悄然密谈，精心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面纱，让周遭的氛围都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微妙与神秘。

“雨琉，虽说恩惠同我讲她一切顺遂，可你务必坦诚相告，她与陛下如今的关系究竟如何？”马夫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雨琉，眼中的焦急与担忧仿若实质化，几乎要溢出来。

雨琉刹那间柳眉倒竖，双颊因愤怒染上酡红，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语气里满是难以遏制的愤愤不平：“夫人！小姐生性纯善，不愿您徒增烦忧才隐而不说。可我实在憋闷得难受，再难缄口！”

“究竟发生何事？”马夫人眉头紧锁，眉心处仿佛刻下一道沟壑，神色凝重，声音也忍不住微微发颤，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惶。

“夫人有所不知，吕后已然降下懿旨，将香玺逐出宫闱。本以为自此之后，陛下与小姐便能琴瑟和谐，同居共处。未曾料到，陛下对小姐依旧是视若无睹，态度冷若冰霜。咱们小姐温婉贤良，饱读诗书，举止得体，哪一点逊色于那个香玺？那女子不过是使了些魅惑伎俩，迷乱了陛下的心窍！”雨琉越讲越愤慨，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愤。

马夫人面色仿若被愁绪洇染，重重地发出一声喟叹，那叹息裹挟着无尽沧桑，在空中缓缓飘散。她声音透着沙哑，每一个字都饱含着蚀骨的心疼：“你的意思是即便那女子已然离开了宫廷，陛下依旧无意眷顾恩惠？这该如何是好啊，恩惠这孩子，命数太过凄苦。她自幼便怀揣一颗纯善之心，干净得如同未经尘世沾染的璞玉。为了我们马家，为了这段婚姻，她倾其所有，付出太多。”说着，泪水不受控地从她眼眶滑落，簌簌而下。雨琉的一番话，仿若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划开她的心防，让她真切地看到女儿在这幽深宫廷中，度日如年的凄苦模样，满心都是针扎般的疼。

雨琉心中骤起惊涛骇浪，愤懑之情如燎原烈火熊熊燃起，烧得她五脏六腑都滚烫灼痛。行至半途，她猛地顿住脚步，身形仿若被钉在原地，微微发颤。她胸脯急剧地起伏，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是内心愤怒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

“夫人呐！”雨琉声音中满是难以抑制的颤抖，“陛下不过是忌惮太后的权势，才在太后面前虚与委蛇，强作欢颜，假作与小姐伉俪情深之态。然其内心深处，对小姐疏离淡漠。每次相逢，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小姐匆匆遣走。那形同路人的态度，仿佛小姐与他来自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过往种种情谊皆如烟云消散，再无半分瓜葛。”

雨琉越说越激动，情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彻底决堤。眼眶渐渐泛起一层如天边流霞般的红晕，泪水在其中盈盈打转。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仿佛被一团酸涩的棉絮紧紧塞住了咽喉，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悲戚与愤懑，艰难地从唇齿间溢出，几乎难以连贯成声，唯有满心的委屈与不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马夫人望向远处的恩惠，抬手轻轻拭去眼角残余的泪花，而后陷入了长久而深沉的思索。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身旁石桌上轻叩，一下接着一下，那清脆声响，宛如在静谧空气中奏响的一曲低吟，恰似她内心纠结挣扎的具象化。过了片刻，她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谨慎与探究：“太后可知道此事？”

雨琉也跟着压低声音，神色紧张，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被旁人听到这个秘密：“当然不知道。陛下在太后面前可会演戏了，装作和小姐感情深厚，还常常夸赞小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把太后哄得团团转。可私底下，他对小姐没有一点夫妻情分，冷漠得如同对待路人。”

马夫人沉默许久，眼神愈发凝重，像是被一层浓厚的阴霾笼罩。许久，她缓缓开口，语气坚定而决绝，仿佛下了一个关乎生死存亡的重大决心：“看来这件事只能让太后知道了。我得去见见吕后。你在宫中人脉广，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给吕后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求见，事关皇家子嗣，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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