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遇冥婚（1/1）

那是个诡秘的夜晚，仿佛有数千只鬼魅栖身在濮阳城逼仄阴冷的角落里，连朝雨暮风都显祟祟。

子夜一到，渺无人烟的街巷里响起了娶亲的鼓乐，隔着大半个坊，他听得不甚清晰，于是借着酒意乘了马车循声而去。

那声音响近在耳畔，他却似乎听见了隐隐啜泣，伤心无助掺杂着绝望的哭腔断断续续敲打着他的恻隐之心。

“停车。”他嗓音平静清淡，却令车夫不敢有丝毫违抗，随扈跳下马背，赶至窗边俯首听候差遣，“去瞧瞧。”

片晌过后，随扈回报：“前头是冥婚娶亲，属下担心煞气冲撞，烦请家主避一避。”

“冥婚？”闻言，难以置信的情绪令他毫不犹豫撩起帘子，果然瞧见吹吹打打的人群簇拥一顶软轿行在眼前，那软轿四周没有板子，只用四块红纱围起，当中端坐的女子一袭鲜红嫁衣，红纱翻飞间，他分明瞧见女子水葱似的手指不时探入盖头里拭泪，不知是因颠簸还是哭泣，新嫁娘的肩膀隐隐颤抖。

他瞧着，竟觉得凉意顿生，那单薄的身子，恰似一朵秾艳的虞美人，在红雾中颤颤巍巍。他放下帘子，几乎没有如何思考，便做了个不容回头的决定。

一番打探，得知那女子是城中丧子的富商为亡儿买的新娘子，今夜便要送到陵墓去合婚，民间向来有此风俗，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遑论贱民生死？他见不到便罢，如今见到了，岂能放任不管？

彼时吹打声歇了，迎亲众人却窃窃私语起来，轿夫放下软轿，女子停了抽泣，双拳因紧张害怕牢牢握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笑话，我寻遍濮阳城，好不容易找到与我儿八字相合的女子，如今你们说要便要，也不问问我儿应不应！”富商言之凿凿，不肯退让。

随扈面露难色，一来是为人之常情，二来确也觉得晦气，然车中之人却开了尊口，不以为然道：“死者已矣，若再拿此等阳间俗事叨扰，岂不阻了他往生之路，活人献祭，不过徒增罪业，断然无益。”他顿了顿，满不在乎道：“若令郎心有不甘，让他同我清算便是。”

气氛一时颇为紧张，众人屏气凝神，那富商已然涨红了脸，颜色比新嫁娘的衣裳还要鲜艳几分，而新嫁娘那粉白的手指，已纠结得没了样子。

“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富商愤慨难当，说话间朝马车疾步行来，一副兴师问罪模样，却在离马车十步之遥处被几个随扈拉起的人墙阻隔，迎亲队伍中有人见主顾落于下风，也不管手中拿的是唢呐还是短笛，纷纷围了上来。

“咕咪，咕咪。”夜猫子报凶不报吉的叫声从道旁的树梢上传来，惊得胆小之人浑身战栗，新娘子缩了缩脚，富商正用肥硕的身子企图冲开人墙，只听得车中之人风云不惊回复道：“在下，濮阳稔。”

只是区区五字，再无旁的说明，却足令众人还来不及从此夜诡异非常的气氛连同夜猫子骇人的叫声中挣脱出来，便跌进了更深的惊惧之中。那富商的脸，顷刻间已然灰白了。

濮阳稔，濮阳城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