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060章（2/2）
猫小四从斗篷帽子里探出脑袋来，它仰头嗅了嗅，随后金色的竖瞳，用看猎物的眼神瞥了孟悦一眼。
接着，它从帽子里爬出来，化为一缕黑雾，咻的就往街心花园跑。
三楼进了门，套三的房子，里面站了六七个人，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年轻的女人，还有尚在哺乳期的产妇和小宝宝。
所有人都沉默的在客厅里，让整个屋子显得狭小。
眼看孟悦进来，几人脸上刚浮起笑容，然看到她牵着的小幼崽，那笑容立时就僵了。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尤娜娜。
二区今年的金种子，四大区的第一金种子，未来强大的神选者，最强神选者黄昏的唯一继承人。
“出去！”抱着婴儿的产妇最激动，“给我出去！”
孟悦说：“你别激动，你还在月子里别激动。”
小幼崽的左眼瞳，黑浚浚的扫过所有人，那张稚嫩小脸上，再没有软糯，反而是漠然。
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所有人，疏离且不关心。
“孟悦，你带她来干什么？”
“就是她害死大勇的，你还带她过来？”
“如果不是她去晚了，大勇怎么会被感染清除？”
“孟悦，你带她滚！”
……
孟悦极力解释：“不是，大勇哥当时精神没稳定住，san值下跌的太快了，尤娜娜已经来的很快了，她……”
“够了！明知道赶不及还接什么救援任务？”
“如果她再快一点，她那么厉害，会救不了大勇吗？”
“孟悦，你忘记你哥哥了吗？”
“当年，你哥只是初级感染者，可是黄昏见死不救，硬生生让你哥变成重度感染者被清除掉。”
“她是黄昏的女儿，他们父女俩都是一丘之貉。”
……
丑陋，恶意。
□□裸的摆在小幼崽面前，毫无遮掩的，非常直白的。
她想起父父说过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此时都变成了眼前的这幕。
父父说的都对，这些人就是这样的！
娜娜听到对方提及孟悦的哥哥，还有父父的名字。
小崽崽恍然，原来这样的啊。
孟悦，果然在针对父父！
她挣脱孟悦的手，清亮的眼瞳望着对方：“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孟悦眼皮一跳：“尤娜娜，我你……”
“因为你哥哥也是那样感染清除的，所以，”小幼崽脑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你带我来看，是想对我父父不好吗？”
孟悦震惊：“你……”
小幼崽往前一步：“你想让我不理父父？让我以为父父是个坏人？”
孟悦不自觉后退一步：“尤娜娜，你想多了。”
小幼崽的包子脸很冷：“我没有想多，第一次你们送我回家的时候，你就一直在偷偷看我父父！”
事关父父，小幼崽的雷达比任何时候都敏锐。
孟悦没说话了，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小娜娜非常认真的威胁：“我今天不打你，但你再对我父父没好心，娜娜会对你不客气的。”
软叽叽的小奶音，此时说着威胁的话，凶巴巴的，像头捍卫自己领地的小狮子，虽獠牙利爪还没长成，可已见凶相。
她重重跺了下脚：“你不会想被刺猬先生扎，被小四挠，被蝴蝶夫人砍掉脑袋的！”
话罢，小幼崽直接从孟悦身边走出去。
父父说的对，娜娜应该和普通人保持距离！
娜娜以后不跟他们玩了！
“尤娜娜，”孟悦冲出来喊住她，“你认识的黄昏，现在可能是个好父亲，可是以前的黄昏，你根本就不知道。”
以前的父父？
小幼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几句个字上，她驻足回头没有说话。
孟悦喘着气，手心不自觉浸出了热汗。
“五年前的黄昏，”孟悦解任务器，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她解了好几下都没解开，“从前的黄昏，绝对不是你现在认识的父父！”
她眼底迸发出深刻的怨恨：“他没有人性，他藐视人命，甚至欣赏死亡，他就是个比恶种还恶的存在！”
“不许你说我父父坏话！”小幼崽真的生气了。
她扬手就是寒光闪烁的尖刺扔过去。
“噗”尖刺没入血肉，浅淡的血腥味瞬息蔓延。
孟悦闷哼一声，她看了眼肩甲的伤口，忍着痛道：“我有当年的影像视频为证。”
她知道，刚才那一下小幼崽想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她抖着手点了点任务器，顿时一段几年前的影像投影出来。
在楼梯间昏暗的光线中，影像份外清晰。
小娜娜一眼就看到，投影里唯一站着的男人，是父父！
五年前的黄昏，手持玄色唐刀，一身神选者的黑色制度，他半垂眉眼，冷冷的站在一地感染者面前。
那些感染者，有普通人也有清道夫。
每个人都是初级感染，可却已失去了行动力，瘫软在地上，挣扎着望着面前的男人，就像是望着唯一的救赎。
其中一人，努力够着手去拉黄昏的裤管，张了张嘴巴吐出两个字：“救……救我……”
然，黄昏不为所动。
他像是一樽雕塑，静默的站在那里，等着所有人畸变成重度感染者后，手起刀落一一清除掉。
孟悦每看一次就咬牙切齿一次：“那个人就是我哥哥。”
她眼里带着水光，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怨恨：“他和其他人明明只是初级感染，如果黄昏当时及时救治，他们全都不用被清除掉。”
说完，她又点了第二个视频：“还有这个，这就是你父亲的真面目。”
第二个视频里，娜娜从背景判断，应当是一次安全区恶种入侵事件。
视频里，数不清的恶种，从四面八方涌来。
惊慌失措的普通人，极力疏散人群的清道夫，还有各种能力的神选者都在奋战。
小娜娜看到了父父！
他悬浮在半空中，先是淡漠的看着
忽的，他手腕一翻，锋利的唐刀出现。
他左手虚虚一抓，同时将好几只恶种禁锢在一片空间里，跟着他挥刀斩下。
玄色的刀光，撕裂空气，撕裂空间，同时也撕裂那几只恶种，以及那片空间里的……普通人。
孟悦已经失态：“你看到了吗？黄昏他趁清除恶种之机，残害普通人！”
“他杀人！”
闪烁的视频画面，赤瞳男人将整片空间里的所有生物全都清除干净，那张俊美的侧脸仍旧没有表情。
他抬脚走到另一片区域，如法炮制，将几只恶种清除的同时，总有几名普通人倒在他的刀下。
孟悦深呼吸：“尤娜娜，我没有说……”
“哇，父父好厉害！可以一次就清除好几只恶种，娜娜就做不到。”
孟悦浑身一僵，她抬头看去。
只见矮墩墩的小幼崽，站在台阶下，仰起的小脸满是崇拜，那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还闪亮亮的。
孟悦崩溃：“尤娜娜你看没看到，黄昏他是清除了恶种，可他也是杀人犯！”
“清除恶种和杀害普通人，在他眼里没有分别！”
“这种人，这种人怎么能被推崇为最强神选者呢？”
孟悦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的情绪决堤，多年的怨恨挟裹着无法报仇的不甘心，像是毒蛇在啃咬心脏。
小幼崽淡淡的看着她：“你真奇怪，你不是神选者，你也没在清除现场，你凭什么说我父父杀人了？”
孟悦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般。
小幼崽非常信赖父父：“我父父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的。”
说完这话，她还补充了句：“我父父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对的，父父从来不会错。”
她看了几眼视频定格的最后画面——手持长长唐刀的父父，挺直的背影，以及微微的侧脸。
他的脚下，是咆哮的恶种，以及尸体和鲜血，他的身前和身后，都是浓郁的夜色，但他的赤瞳份外的显眼。
在父父身边，没有并肩的队友和朋友。
父父总是一个人呢。
小幼崽看着看着，有那么一霎那，她立刻就想见到父父！
她想跟父父说，以前没人和父父站一起没关系，以后她会和父父手牵手，一直牵着父父的手。
她还想说，以后清除恶种，父父可以带着娜娜一起去！
……
她还有很多话想跟父父说，但她现在就要去找父父！
小幼崽倏地转身，蹬蹬下楼两三步的急急往下跳。
孟悦一惊：“尤娜娜！”
小幼崽没应她，而是飞快往楼下跑。
然，她才跑到二楼，在拐角处，猛地就撞上了人。
对方眼疾手快，有力的胳膊一伸，就将小幼崽举了起来。
小娜娜呆了下，这熟悉的动作……
“父父！”她超级大声的喊。
是父父！
黄昏从昏暗的黑影里走出来，他的身形在楼梯间形成强大的压迫感，那双赤瞳更是非常危险的眯了起来。
“尤娜娜，你别跑。”孟悦追上来。
冷不丁，她对上黄昏的赤瞳，浑身汗毛倒立。
那刻，她真切感受到，被吃人凶兽盯上的感觉。
无处可逃！
求生欲陡然爆发，条件反射的她拔腿就往楼上跑。
黄昏并没有追，他只是问小幼崽：“有被伤到吗？”
小幼崽摇头：“没有，父父说的对，娜娜不该跟他们走太近，孟悦对父父没好心，她给我看父父以前的视频，她说父父杀人。”
黄昏眸光一顿，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小幼崽看到以前那些了？
小幼崽还在说：“她还说，她哥哥是初级感染者，但父父不救他们……”
黄昏垂下眸，本就被口罩遮挡的面容，半隐入暗影里，越发难辨了。
他问：“你看到视频了？”
小幼崽点头：“看到了哦，娜娜全看到了，看到父父拿那么长那么长的刀刀。”
黄昏眉眼都落了下来，眼尾半是微阖，没有说话也没做任何回应。
真的都看到了……
他抱着小幼崽往楼下走，猫小四从黄昏的肩头跳过来，落进小幼崽的斗篷帽子里。
小幼崽没察觉到父父情绪不对，她还在说：“父父的刀刀呢？我上次有看到的，父父你藏在哪里了？”
黄昏仍旧没说话，小幼崽后知后觉。
她圈住父父的脖子，歪头去看他的眼睛：“父父？”
黄昏站在夜色下，那双赤瞳倒影着小幼崽的脸，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秦冰说过：“你家小幼崽知道你真面目吗？”
现在，她都看到了。
所以，她会和其他人类一样，也认为他没有人类的同理心？
小幼崽有点慌了：“父父？你为什么不跟娜娜说话？”
她伸手去拍他的脸，黄昏摇头拿下她的手。
他问：“失望吗？”
小娜娜一愣，没懂这话的意思。
黄昏：“我清除恶种也杀人，并不是你心目中的好父父，你失望吗？”
小幼崽软萌萌摇头，虽然不晓得父父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真没这样想过。
小幼崽困惑的说：“不失望呀，父父清除恶种那么厉害，一次就清除好几只，娜娜都做不到这样。”
她想起那个画面，一下子就兴奋了。
“父父，”她急切的说，“你教我，父父你教娜娜，怎么一次就清除好多只恶种。”
这个技能，娜娜想学！
黄昏：“……”
小幼崽，你是不是歪重点了？
他凑近她，低头拿额头轻轻撞了她额头一下：“我还杀人了，初级感染者我都不救。”
小幼崽摸了摸被撞的地方：“父父肯定有理由呀，娜娜的父父说的做的，全都是对的！”
父父教娜娜的，也全是对的！
她这么信任，毫无保留的展现着孺慕，并深刻相信父父才不会错！
这一点，像石子投落明镜湖泊，在黄昏心头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赤瞳幽深，意味深长的问：“万一，我真的是个坏人呢，像他们说的那样？”
小幼崽不解：“父父对娜娜很好。”
对娜娜好的父父，不是坏人。
黄昏：“我就只对你一只幼崽好。”
听闻这话，小幼崽高兴的嘿嘿哈了两声。
她伸手去摸黄昏漂亮的眼睛：“可是，娜娜的父父都不是人类呀。”
父父的一只眼睛那么大挂在天上，现在她还偶尔能看到。
后来，父父变成一只乌鸦出现了。
现在的父父，都才当人不久呢。
都不是人类的父父，为什么要按人类的要求来？
小幼崽的思维非常简单，父父曾经总说她听不懂的话，后来在艾蒂的事上，她说自己是人，父父现在说的话，她才能听懂了。
小幼崽暂时不明白这其中区别，不过她只需要记住，父父教过的每句话就可以了！
父父才是对娜娜最好的“人”！
小幼崽不懂大道理，可她最是明白，到底谁对自己才是真的好。
黄昏勾起嘴角：“他们说的你不相信？”
小幼崽眼神奇怪的瞥着他：“娜娜相信父父。”
那些人又对娜娜不好，而且认识也不久，他们还都是普通人。
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人，就不相信父父了呢？
娜娜才没有那么笨！
黄昏嗯了一声，为小幼崽拢了拢斗篷。
他抱着尤娜娜经过那座篮球场，起先那群小幼崽围上来。
鬼脸小男生问：“尤娜娜你还来玩吗？”
小幼崽纠结的皱紧包子脸，她要和他们保持距离，不过确实在一起又很好玩的样子。
黄昏看出她的小苦恼，遂对那群幼崽挥手道：“下次吧。”
他为小幼崽留有余地，等她想清楚了，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于是，小幼崽趴在父父肩头，看着热闹的篮球场逐渐变远。
她又看了看依旧熊熊燃烧的篝火，热闹的节日，冰面上还有人在冰鲸赛跑。
小娜娜双手顶在嘴角，朝着喧闹的灯火道：“嘿嘿哈，嘿嘿哈。”
今晚上，除了孟悦那件事，娜娜还是玩的很开心哟。
黄昏轻轻拍着她后背，臂弯里小小的一团软糯，沉甸甸的，一大坨的甜蜜。
男人踩着夜色，一步步的往家的方向走。
虚无之上——
那道非男非女的声音，骤然又在旋转的云絮上响起。
“我的崽信赖我……你们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一众私语：“……”
幼崽信你，你清高你了不起！
说不过就捂嘴禁言，玩不起！
@
远在二区主城之外的旧城区。
艾蒂从绘画中抬起头来，她看着主城方向，火光染红的夜色，有片刻的怔然。
苏教授往火堆里添了添柴禾：“那是一年一度的篝火节，篝火不熄，希望不灭，以前你参加过？”
艾蒂从画架前站起身，她爬到高高的石头上眺望：“没有，保育院没过过。”
顿了顿，她又问：“小娜会去参加吗？”
苏教授点头：“依黄昏的性格是不会去的，但小幼崽可能会被其他人邀请，然后黄昏带她去。”
艾蒂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的笑意：“小娜去参加了，下次她会跟我讲的。”
她重新拿起铅笔，照着面前的一株花素描。
苏教授看了几眼：“不错，你才学画不到一周，能画成这样很不错，看来你数学不行，但有艺术天份，艾蒂你很适合绘画。”
艾蒂描线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苏教授看了看天色：“现在不算晚，距离这里最近的安全据点来回半个小时，你先画着画，我去取物资。”
说着他披上大衣，背上双肩包，还拿了手电筒，照着任务器上的地图，前往安全据点。
艾蒂看着他背影，犹豫了下，指尖微微一点，一缕黑色的情绪链就缠在了苏教授衣摆。
有这缕邪种气息的情绪链，寻常恶种都会避让。
艾蒂垂眸，等苏教授走了，她揭开正在画的画纸，露出下层的素描来。
那是一幅，恶种素描！
艾蒂看了看，随后继续精修这幅恶种素描。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苏教授一直在外旅行，遇到了很多恶种，有认识的也又不认识的。
她画的这一只，就是不认识的。
艾蒂调出任务器的恶种图片，尽量画的逼真一些。
以后，她可以把这些汇总成一本新型恶种图集，标注上它们的弱点，然后交给小娜。
小娜要是遇上这些恶种，就不会有危险了。
“滴滴”蓦地，一滴两滴黑色的液体，像雨滴一样落下来，溅到画纸上，污染了素描。
艾蒂面容一冷，她站起身侧目看着一丛黑影：“出来。”
那丛黑影蠕动了两下，一股同属于邪种的气息蔓延。
“嘿嘿，还真敏锐啊，”尖细的声音，伴随滚动的黑雾，将这个区域封锁，“这么敏锐的小东西，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品尝了。”
艾蒂抬起小脸，鼻翼间散落的小雀斑带出几分天真。
她问：“你是要吃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