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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诈供诈出凤磐公,张居正的用人之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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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草民确实是冤枉的,是……是有人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让我顶罪,我才……才这样说,我怕有人要杀我灭口,所以才喊冤。”

“张园酒宴是吕次辅长公子吕兴周组织的,我……我……我只是他的一个手下。”

“八月十二日在清茶坊是我告知陈志去骗吕兴周,但那是吕兴周让我说的,他非常谨慎,怕清名受损,但还是想去,故而由举办者变成了一个被人骗去的客人,这都是他的计策。”

“他之所以举办张园宴席,是他觉得吕阁老即将致仕,他想提前与一些可能入仕的官员打好交道。”

“当日此事泄露被百姓非议后,他寻人让我顶罪,称是我陷害他,我为了家人安全不得不从……”

“就在今夜,还有一名锦衣卫在牢门外威胁我,称我若敢说出真相,便要了我全家人的命,我……我太害怕了,所以我要将真相都说出来!”

……

隔壁屋内,沈念与曹威听着陈正远的解释,不由露出一抹钦佩之色。

这样的人,不去茶馆说书实在太可惜了。

太能编了!实在太能编了!

虽然他的话语中仍有漏洞,但如此一翻供,又足以将吕阁老放在火上烤了。

陈正远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敢如此编下去。

周海问道:“刚才你说,就在今夜,便有锦衣卫威胁你,你可看清了那名锦衣卫的面貌”

“未曾看清面貌,不过身高应在七尺左右,身形偏瘦,我若是再见他,没准儿能认出来。”

“进来!”周海大手一招,一名锦衣卫走了进来。

这名锦衣卫走到陈正远面前,摆出不久前在牢门前一样的动作。

“是不是此人”周海问道。

这一刻,陈正远有些懵。

他心中想的是:莫非……莫非凤磐公将诏狱都控制了只要自己认定此锦衣卫,此锦衣卫再朝着吕阁老攀咬,就能将其打倒了

就在他准备点头时。

又一名锦衣卫走了进来,其压低了声音说道:“事成之后,可保你儿子入馆成为庶吉士,若此事不成,你们父子就等着流放吧!”

与刚才的声音一模一样。

顿时,陈正远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你们……你们竟然诈供”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在梦游,你们……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陈正远开始装疯卖傻起来。

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种装疯卖傻者。

两次拶指(木棍压指),两次夹棍(木棍压腿),外加两盆凉水,便让陈正远老实了下来。

……

片刻后,曹威与沈念走了进来。

曹威大手一挥,除了留下周海记录供词外,屋内审讯者只剩下他与沈念。

“陈正远,交待吧,幕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陈正远闭口不言。

沈念道:“你以为背后有大靠山,你儿子考中举人,考中进士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明年的主考官还不一定是那位呢!”

听到此话,陈正远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对方还未道出那位大人物,但他被指使的目的已被揭露出来。

曹威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狠。

“诏狱有一种刑罚,名为弹琵琶,就是将犯人按倒在地,用尖刀在肋骨间来回轻轻划动,如同弹拨琵琶一般。受此刑者,白骨尽脱,皮开肉绽,汗如雨下,但却很难死去……”

听到此话,沈念也是汗毛竖起。

曹威在他面前非常谦虚客气,但实际上,这位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狠辣着呢!

“你们……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陈正远还是不准备招供。

曹威走到陈正远的面前。

“杀你无用,本官准备让你的儿子受一受刑!”

“我……我儿子没有犯罪,他不知情,你……你凭什么要对他用刑!”一听到要对其儿子动刑,陈正远变得激动起来。

儿子是他的软肋。

也是他敢于陷害吕兴周的根本原因。

在他眼里,张四维比吕调阳更有前途且能助其子入仕,不然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诬陷当朝次辅的长公子。

“这里是诏狱,本官想对谁动刑,就能对谁动刑!”

曹威高声道:“去,将陈信拉过来,大刑伺候!”

听到此话,陈正远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唉!”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是……是凤磐公的管家钱忠找我的,是他让我陷害吕次辅的长公子……”

陈正远将此事完完整整地叙述了出来。

一旁,周海一字不漏地全都记录下来。

……

近五更天,曹威的面前出现了两份供词。

他清楚,凭着这样一份供词很难扳倒张四维。

但作为锦衣卫,其必须效忠皇帝,必须将所有查到的信息呈递到御前。

而此刻。

沈念已奔向翰林院,上午还有日讲,他必须要小憩一会儿,补补觉。

……

日上三竿,阳光炽热。

文华殿内,日讲间隙。

小万历将张居正与沈念同时召入偏殿。

一旁还站着曹威与冯保。

小万历先是看了沈念一眼,然后看向张居正,道:“元辅,您先看看一看这两份供词。”

当即,张居正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第一份供词后,他不由得长呼一口气,显然是在为吕兴周脱离嫌疑而高兴。

看完第二份供词后,张居正眉头紧皱,且面带一丝疑惑。

小万历扭脸看向沈念。

“沈编修,此事完全是由你主导,你再讲一讲吧!”

“臣,遵命!”沈念拱手。

听到此话,张居正疑惑地看向沈念,不知沈念与此事有何关系。

随即。

沈念就将自己因怀疑此事乃是张四维对抗海瑞彻查晋商、晋官之计,然后夜半跑到北镇抚司诈供之事,全数讲了出来。

张居正听完后,开始不停捋胡须,陷入深思中。

沈念讲完后,重重拱手。

“陛下,臣有罪,此事不在臣的职责之内,臣擅自与曹指挥商量,并用边境军防、家国天下之理由诱使曹指挥诈供,臣有罪!”

小万历撇了撇嘴。

“为了证明一个猜想,大半夜跑去诏狱诈供,无视国法律令,若猜想为错,你就是大罪,至于如何惩罚你,暂且先不论。”

小万历看向张居正。

“元辅,张学士就在隔壁暖房,可要寻他来对质他竟然揣测朕与元辅所想,妄想搞法不责众那一套,接下来还不知要将谁拉下水呢,此种方式,实在下作!”

小万历最恨的是张四维利用他对阁臣的优待,大做文章。

张居正想了想,大步走出。

“陛下,臣以为,此事应先按照第一份供词处理,还吕兴周清白,使得吕阁老重归内阁,暂不宜寻凤磐对质。”

“第二份供词,不过只是牵连到张府管家钱忠,凤磐尚未参与,若令其出阁,有些罪重,但此事一旦公开,凤磐定然无法留阁。”

“我大明边境,仍需要晋官与晋商,一些官员还只能由凤磐敲打,一些商贸,也还需要他去维系,臣建议,先以大局为重,不日海瑞即将抵京,待他查出晋商、晋官的问题,我们再视情况论罪。”

“第二份供词,陛下先放起来即可,日后或许有大用!”

这就是张居正的用人之术。

他知张四维当下还有大用。

即使要将其废掉,也要将其身上的价值榨干。

小万历想了想,道:“那……那……就依元辅所言,接下来,朕要好好盯着这位张大学士了!”

张居正又道:“另外,臣建议,此事暂时不可告知吕阁老,不然内阁恐怕就要乱了。”

小万历点了点头。

吕调阳虽然一直都以好脾气著称,但若知张四维竟然这样为其做局,绝对能让张四维丢尽脸面。

这时,沈念张嘴欲言,但还是忍了回去。

他本想说张四维已不适合担任明年春闱的主考官,但细细一想,明年,另外两大阁老的儿子都将参加春闱,张四维不合适,那就只有马自强了。

他作为翰林官,举荐翰林学士马自强,不太合适。

他相信,不出意外,主考官就是马自强,到那时,张居正的儿子、吕调阳的儿子会不会榜上有名就不一定了,汤显祖会不会落榜也就不一定了。

马自强可不像张四维那样,做事喜欢搞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圆满局面,让大家都成为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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